Requiem for a Dream

上班時間的格蘭大道,街頭難得一片清靜,大道遠方突然出現一隊軍人騎乘白色重型機車,一路護送覆蓋國旗的黑頭靈車駛過。路旁的老奶奶在這個清晨中獨自鼓掌,向這位帶領西班牙民主轉型的重要推手-阿道弗‧蘇亞雷斯(Adolfo Suárez González)-致意。

#price of democracy
泱泱大國西班牙,自從脫離佛朗哥將軍(Francisco Franco)領導了36年的獨裁政體,經歷民主轉型至今已30多年,和平經歷兩次政黨輪替,照理說,也該是收割民主果實的豐收時期,但此刻卻呈現一片民不聊生的窘況:

街頭時不時就有示威抗議,電視新聞時時可見鎮暴警察與示威民眾火爆衝突畫面;民生經濟因素如居高不下的青年失業率、節節調漲的萬萬稅等夠令人垂頭喪氣以外,右翼執政黨信奉天主教義,在眾口撻伐下執意廢除墮胎的合法性,甚至強行通過強化學校裡天主教義課程的新法,與民主國家的發展方向背道而行,種種行徑蠻橫得令人瞠目結舌。

 


西班牙為此國殤降半旗三天。國會建築前,民眾正陸續前往致意,國王一早也來致意並對民眾發表談話表達至深的哀悼。

#”The” prime minister #3-year-transition
西班牙近代的民主轉型之路與台灣的背景迥異,其轉變之平和與快速,可說是人類史上一則神話,一個人類社會奮鬥已久、甚至許多人仍在流血追求的夢想。

佛朗哥將軍於1975年去世,生前指定的繼承人胡安‧卡洛斯一世(Juan Carlos I)登基成為國王,在佛朗哥主義者的見證下前取得皇冠,恢復君主立憲制。誰料得到,國王宣布展開民主改革,並在隔年任命蘇亞雷斯為首相,命其組織新政府並賦予推動民主轉型的重任。

但與佛朗哥政權「友好」的國王,任命了曾「效命」於佛朗哥政權的蘇亞雷斯為首相,不僅左派反對者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他倆真的會推動民主轉型,保守的軍方勢力更是反對民主化,始終在旁虎視眈眈等著好時機要發動政變。這布局看似險棋,但完全是國王的謀略─在體制內革體制的命,以此堵絕軍方的反彈與介入。

當時恐怕沒有人相信民主化能在西班牙成功,佛朗哥勢力仍強大,巴斯克分離運動份子氣燄日盛,人民難以忘懷西班牙內戰的慘烈、害怕軍方重啟政變...,蘇亞雷斯面對這種種嚴峻挑戰,以其政治智慧大力推動民主轉型的巨輪:於議會通過政治改革法案,甚至舉行全民公決增加改革方案的合法性;大赦佛朗哥時期的政治犯、解散秘密警察;罷工與結社都合法化,最令人震撼的是連共產黨也合法化(共產黨的死對頭─軍方氣到翻桌);推動民主化後首度大選,並且成為首任民選首相;西班牙憲法於1978年頒布,僅花了不到三年的時間,便樹立了民主化的里程碑。

但這曾經美好的民主夢在西班牙已經醒了。左派無力帶動經濟復甦、右派努力跪倒於天主的腳下。年輕世代曾於2011年發動震撼全歐洲的大規模示威抗議,但在政客們依然故我、毫無建樹的失落中,憤怒的火焰已逐漸熄滅,曾經閃閃發亮的眼睛只剩下巨大的冷漠。

#the requiem
就在西班牙年輕人累了、對國家失望了、遠走高飛到他國追尋新生活、甚至連老一輩人都遺忘了民主開花的美好年代時,蘇亞雷斯的辭世,彷彿一聲巨響,帶給西班牙人無限感慨。他的靈柩以最崇高的軍禮被移送至國會殿堂,開放給民眾瞻仰。下午我們試圖要前往國會致意,卻見人潮蔓延馬德里市中心,近千民眾難得靜靜有禮地排著隊,男友忍不住驚嘆:「這麼有秩序的隊伍,這真的是西班牙嗎?!」

蘇亞雷斯重啟與左派陣營、甚至與分離運動主義者的對話,周旋於各方勢力間,取得對於國家前途的共識。而共識,此時此刻在西班牙與台灣社會都無法取得。何時得見到能放下身段、與反對勢力展開溝通的政治家,以智慧帶領國家前進,給予人民尤其是年輕的世代希望與信心?抑或,現在是年輕的世代在刺激與鼓舞。

他們逼得我們不得不去思索:身為公民,我們能為社會做些什麼?
希望歷史不要異地重演,讓這種世代的失落發生在我們的年輕人身上。

阿道弗‧蘇亞雷斯深受人民緬懷,此為我家附近知名餐館,窗邊即擺放他的肖像。我拍照時有兩群長輩經過,也放聲驚呼他的名字。


英語聯想:
我們來讀讀白宮是怎麼寫悼文的,由此也可看見美國給予蘇亞雷斯的評價
Statement by NSC Spokesperson Caitlin Hayden on the Death of Former Prime Minister Adolfo Suarez Gonzalez of Spain:
We were saddened to learn of the passing of former Prime Minister Adolfo Suarez of Spain. As the first elected prime minister after the restoration of democracy, Prime Minister Suarez was instrumental in helping Spain transition to a more pluralistic society, free market economy, and parliamentary system of government. He helped Spain become the nation it is today--a leader i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andan example to other countries struggling to find their path to a freer and more open society and government, rule of law,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n behalf of the American people, we extend our condolences to his family and to the Spanish people.

註:NSC=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本文節錄自英語島English Island 2014年5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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