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地鐵的美麗與瘋狂

回台灣搭地鐵時，一聽見嗶嗶嗶的催促聲響，在新德里生活久了的我，就想趕快往內擠，卻不時因為前方的人停下腳步而頓了下來，我和一樣從印度回來的朋友面面相覷，「中間明明還有空間，還是可以擠進去吧？門口也是，如果在德里，早就衝進去了！」不知不覺，在新德里住上幾年的我們，Bubble (人與人之間會感到不舒服的距離)也隨著印度人變小了。

這才叫無縫接軌
我總喜歡跟別人分享新德里地鐵刷卡機前的特殊景象，一個又一個的人們用自己的肚子貼著另一個人的背，完全無縫，讓人忍不住以為他們是親密摯友或連體嬰，其實這就只是他們的排隊方式，印度人對人與人的距離敏感性要比我們小很多，「給我一點空間！」我曾不只一次這樣對我後面的印度人吼，他們往往給我一個無辜的表情，連聲抱歉的往後退個幾步，此時我稍得 緩解，他則與後方的人兒更加貼近。此時我總覺得自己的暴怒有些沒道理，他們沒想吃我豆腐，也沒想讓誰不舒服，這就是他們排隊的距離，一個有著 12.5億人口且習慣與大家庭共處的民族，所發展出來的排隊距離。當然我也曾經被不客氣的「教訓」了一頓，被我要求讓出空間的印度男人指著遠方的角落對我大喊：「那邊這麼多空間，你是不會去喔！」讓我一時啞口無言，只能繼續跟著這個黏踢踢的人龍一起前進。

印度新德里，照片來源：www.liangxunwang.com

另一件有趣的事，則是在刷卡機前，總會上演一場荒謬的「幫倒忙」戲碼，當前面那個人卡片無法通過時，後面卻有人搶著「幫忙刷」，一旦刷過前面的人通過，換代刷的人出不去，整排人龍一起卡住，此時有人推，有人擠， 有人指揮要去找服務台，還有人在狂吼著，小小一件事就在幫倒忙以及想幫忙的聲浪中，形成了刷卡機前擁擠不堪的人潮，給人一種台灣跨年擠爆捷運的錯覺。但只要通過了刷卡機這道結界，立刻海闊天空，因為站內根本沒人！

剛到印度我常為這件事情感到不耐甚至被惹怒，長期生活下來才發現，這是印度人對解決之道的看法：試試看！好方法壞方法都是方法，只要有可能就試試看，或許他們不按牌理出牌，時不時還出現讓人傻眼的蠢方法，但這在資源貧瘠的印度卻是很普遍的!

路是人湊出來的！
印度Jugaad文化便是最佳例證，Jugaad是替代方案的意思，對印度人來說，替代方案即使不是最佳解也還是能夠解決部分困難，這在向印度人問路時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很多人只知道10%的路卻還是硬要幫忙指路，因為他們相信我的10%加上你的20%再加上他的70%湊一湊就是100%！縱使最後只湊到 80%，也還是靠近了終點。

雖然許多Jugaad或嘗試，最後只變成了地鐵站刷卡機前堵塞的窘境，浪費時間消耗精力的幫倒忙更讓人受不了，但印度人也就在這樣東闖西闖找方法的文化下，孕育出了最鬼靈精怪的靈活腦袋。

如果在台灣，我一定會被錄下來，網路瘋傳…
除此之外，擠爆的地鐵也常會出現下不了車的情況。記得一次到站，我狂喊著「我要下車！我要下車！」卻不斷的被擠入的大媽們再推進去，突然一位女子跟我說：「I don't think it's possible!」當下我只是腦筋一片空白：「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你覺得不可能？」急著下車的我頓時腎上腺素狂飆，張開雙臂把所有不斷推擠進來的大媽們一起推出去！頓時地鐵站出現了一陣高音版的鬼哭神嚎，我則瀟灑離場，但此時完全沒有人理會我，大家只是繼續的往前擠入。

這是一個非常好玩的現象，我曾說，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台灣，我一定會被手機錄影並傳上網，但在新德里地鐵裡，其他人卻把我的瘋狂出站行為視為是一 種「方法」，他們的反應就像是「反正這個女生就是要出去」，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只是比較激烈一點，而這樣見怪不怪的特質，也從那位跟我說「I don't think it's possible!」的女生身上可以看出。這樣子無所謂的態度或許偶爾令人惱火，但同時也是我覺得這座城市最迷人的地方。那是一個可以這樣無止盡喜怒哀樂，無限制的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的國度，多麼美麗！■

收錄於英語島 2015年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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