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如果「你」想改變，到「我」選擇要這樣活：人稱的力量

日常生活中充斥著各種人稱：你、我、他、我們、他們……當你在講自己的事時，有沒有注意過你什麼時候用「我」、什麼時候用「你」、什麼時候用「我們」？

為什麼談話中要盡量使用「我」來表達自己的事情或想法，而不要用展現友善的「我們」或假設性的「你」來敘述呢？ 

許多價值不斐的教育訓練及成長課程中，教練都經常強調這一點，甚至花許多時間矯正學生不愛使用第一人稱「我」的習慣，情景可能如下：

學生：「『我們』覺得受到制約…」

教練：「『誰』覺得受到制約？」

學生：「（一愣）喔，『我』覺得受到制約…因為當你想創業時…」

教練：「等等，是『誰』想創業？」

學生：「（有點不悅）…喔不對，是當我想創業時，我會有很多顧慮、擔憂和害怕，因為『你』面對…喔不對，因為『我』面對到許多取捨…」

教練：（終於滿意地笑了，學生已經懂得自我覺察和自我糾正。）

經歷許多課程翻譯的洗禮後，我反省了為何台灣學生喜歡用「我們」和「你」來取代「我」做為發語主詞。使用「我們」可能和華人文化講求客氣、委婉有關，讓聽者覺得自己也被囊括在內，而不是講者在自說自話；使用「你」的case則比較複雜，我猜是描述敏感話題時直接承認「就是我啦」會尷尬吧（例如，某男說：你失戀時會想要把頭塞進洗衣機；朋友想：我哪會阿？你是在說自己吧！）。 

那麼，老師又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糾正這一點呢？反正不管是用「我」、「我們」還是「你」，對方都聽得懂不是嗎？因為矯正這個習慣，受惠的將是說話的人自己，它的功效如下：

1. Create a sense of ownership. I own my experience. I own my words. I own my feelings. 創造出全然的自我責任感

「own」這個動詞本意是擁有，但在這個context（情境）下，不能直接翻譯為「我擁有我的經驗」或「我擁有我的話語」，當初也著實讓我和翻譯夥伴苦惱了一番。有時候看起來最簡單的字反而最難翻譯。 

我想最好的解釋是：我替我的感覺負起責任、我扛起自己所說的話、我承擔自己創造的經驗。 

於是，不管是美好的或難過的感覺、成功的或失敗的經驗、正面或負面的話語，藉由「我」來開頭，「我」對它們負起了全部的責任，它們屬於我、來自於我，就算是a crappy feeling，也是我在腦袋裡蓋了approved的章，它才會被我感覺到的。 

2. Show your vulnerability and have the courage to be judged, while remaining totally open and non-judgmental toward yourself and the world. 願意展現脆弱、勇敢打開心房

用「我」開頭的那一刻，好像突然被扯掉面具，一切都變得赤裸，我也因此變得脆弱。 

聯誼過後，男子百般思量後傳了一封訊息給女子：「我們都很喜歡妳，想再多了解妳…」女子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們』是誰啊？你跟你麻吉嗎？你跟你老師嗎？還是…你跟你媽，你們已經對過我的八字了是不是？歐買尬，好口怕！」 

但如果他說的是：「我很喜歡妳，也很欣賞妳的率真，想再多了解妳…」也許女子不見得會因此答應和他約會，但至少可以很真誠地回應：「謝謝你的喜歡，我很感動，但是我現在還沒從失去Jimmy Choo的情傷中復原…（喂！人家都掏心掏肺了妳也誠懇一點好不好）」

儘管用「我」來敘述會讓自己的心情無所遁形，被拒絕或批判後也會找不到台階（那就用跳的或用飛的啊！怕什麼），我個人的經驗是，多訓練幾次，人會變得比較confident和authentic。因為我就是這樣感覺、這樣想的，表達自由不需要理由。但因為我懂得坦白真心的風險，我也會更尊重你的真實。 

3. Have the power to create from here and now. 拿回當下創造的力量

如果用「我們」或「你」來陳述，我跟事件之間就能拉出一段安全距離，卻也會給自己藉口來不面對問題，例如：「『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你』感到傷心欲絕卻又毫無辦法…」，若一直用第二人稱「你」，就會繼續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當下的處境，繼續假裝那是別人家的事。 

倒不如心一橫，老娘跟你拼了，大膽承認你就是你同學吧：「『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體重已經逼近知天命的大關，但又抗拒不了美食的誘惑…」、「『我感到傷心欲絕卻又毫無辦法，明明是我先刪掉那個app遊戲的，但夜深人靜時又覺得空虛寂寞覺得冷，手需要滑些什麼…』」、「『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喜歡到我忘記自己然後又討厭這樣的自己…」 

安全距離沒了，我被迫面對和接受自己當下的處境及狀態，也許很尷尬、很丟臉、很不滿意，但卻是紮紮實實地與真實面對面了。 

就像終於不再亂跑期待自己能一頭撞上夢想，而是老老實實地站上起跑線：從現在、從這裡開始吧。 

儘管我對自己的不長進感到失望，多年來似乎都停留在原點，蝸牛都已經101登高賽兩次了，我卻還在被自己的鞋帶絆倒…這些失敗、苦澀、恨鐵不成鋼的愧疚感……I own it，我全部願意承擔起來。這就是現在的我。 

然後，決定我現在要去哪裡。

Where do I want to go now? ■

本文收錄於英語島English Island 2015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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