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a vi fika? 八卦也能聊出大玩意

懂瑞典文化首先要懂Fika
Fika是個很獨特的瑞典單字，它是名詞也是動詞，儘管是三四歲的小小孩，有限的詞彙量裡，一定有一個就是Fika。問他們Fika是什麼？他們也說不上來，更沒辦法用另一個語言準確翻譯，但孩子們可以表演給你看，說玩累了休息一下，鋪上漂亮的餐巾，挑選合適的餐具，拿出心中最屬意的杯子和點心盤，一壺燒好的咖啡和滾燙的熱水，還有…還有…一定得從秘密小櫃裡找出幾款搭配小甜點。他們看見你會問：「Ska vi fika?（我們要Fika嗎？）」「Kaffe eller te?（咖啡或者茶？）」在瑞典，當有人問你同一句話，不管任何時候千萬要大聲回答「Ja!（要）」，這可是大家一種心領神會的共同默契，也絕對是瞭解瑞典文化第一個好的開始。

瑞典幼兒園一般不會有Fika，但在早餐-午餐、午餐-放學前之間，大約早上九點半及下午三點，各有一次mellanmål，有點像餐和餐之間的點心時間，很有趣的是大人的Fika其實和孩子們的點心時間如出一轍，只是起司、硬餅乾、牛奶搖身一變甜點、咖啡和茶。看著小小孩的mellanmål，我們就不難理解深植瑞典餐桌的社交文化，究竟得多早啟蒙？兩歲三歲？還是該說或許從嬰兒坐上餐桌牙牙學語那刻起，瑞典人便深諳休息、八卦對人生的重要。從手頭上有多少張Pokeman卡，我家妹妹又做什麼壞事，誰離婚又再婚，工作上遇上什麼瓶頸，到運籌帷幄下一個大項計畫的新點子，互相聊天中總能發洩點什麼、又能放鬆一點什麼、抑或者激發出一點什麼。

Fika時光讓新點子源源不絕 
外子的主管Jens是物理學家也是野生自然景觀攝影師。當這個正經八百的教授在Fika時，他不是主管，他像變色龍一樣馬上轉換模式，大談特談野地攝影經驗。例如他是如何揹著一身攝影行頭，穿上大地色系服裝，潛伏等待，趴在泥地半天，只為拍野鶴飛起那一刻。

這種Fika時光，有時居然是好點子的孵化器。有一回他們團隊根據Jens對甲蟲的著迷，將奈米螺旋柱加以控制光的偏正，做出模擬甲蟲殼顏色的仿生結構。我問外子那研究到底是好玩還是真正對現實有幫助，外子笑笑地說：「好玩，但也可以延伸應用到3D電視，或者可避光的鏡片。」

無論是正式或非正式的Fika，不管你從哪裡來，有怎樣文化背景，透過你一言我一語的溝通，一點一滴更深刻瞭解每個人的想法，一群不同思維的族群漸漸變成有默契的團隊。

記下來：早上九點半、下午三點
瑞典人一向早上班，大概七點多便會到辦公室，專心工作到九點半，注意力的集中最緊繃的時候，如果沒有其他重要的事，多數人會選擇放下手邊工作，到「fikarum」喝杯咖啡、吃點小點心，和同事互動聊天，下午三點也會再一次，通常半小時不等。

對任何在瑞典工作的人來說，除了辦公室有固定時間外，非上班時間更是任何時間都可以約Fika，這是一種必備的工作中場暫停，藉由吃喝及面對面的交談讓人得到一種心理的癒療。

Fika擴大生活交友圈
外子任職的大學系所甚至會區分成好幾個不同群組，每個群組有提供Fika點心的分配名單，大約一年會輪到兩次由外子和其他兩位同事一起準備。一開始我會很害羞把自己烤得慘破不堪的蛋糕拿出來，還貪圖便利希望先生去超市買現成點心，交差了事，直到某一回外子的同事說：「你太太上次烤得檸檬戚風蛋糕，總讓我念念不忘，下回輪到你準備時，可以再請你太太做一次嗎？」方覺無所遁逃。

瑞典常見點心有肉桂捲、巧克力餅乾、巧克力球、薄餅、大量鮮奶油、果醬，而不同國度的移民卻各自展現不同的點心文化。這種Fika餐後的飲食文化交流，幾家子從未謀面的主婦們，竟在先生們的Fika餐桌上彼此碰了頭。

由飲食相連的瑞典文化
瑞典吃食文化上，在簡易中摻雜很多情感元素。那種「吃」帶點撩人的情感，很神秘地告訴你「這是家族密傳的食譜」或者「好不容易從我奶奶那挖出來的點心配方」，一段小故事，再加上親手烘焙的心意。會煮上幾道菜的人都明白，親手烹飪得配合節氣氛圍，構思出最適合的料理，最後滿心滿意捧出一道成品。食物將不再只是食物，而是將心放進食物裡，變成另一種撫慰人心的溫度。

吃，是讓原本不熟悉的彼此，有了最好的開始，疲憊，異鄉，失戀，喪志，喜悅，衝勁，在幾杯苦甜咖啡和幾份點心間，挑透了舌尖味覺，同時也慰藉了對方。

晚餐後我和外子在餐桌上一同fika，一杯茶一杯咖啡，外子冷不防地說：「聽說擅做點心的法國太太又懷孕，要生老四了？」我正吃著託先生買回來法國太太親手做的蘋果派，瞪著他，心想「第四個寶寶啊～那我們再多買幾次蘋果派補貼他們家用吧！」瑞典Fika，怎能讓人不想八卦。

作者：謝夙霓
本文收錄在雜誌「city to city-全世界的社會實驗室」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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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收錄於英語島English Island 2017年4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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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社會實驗室 -- 作者：謝夙霓
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博士肄業，領域專長西周金文、戰國楚簡文字研究。因先生工作關係移居瑞典林雪平，居住瑞典六年有餘，育有一子一女，目前專職育兒業餘寫作，兼瑞典古董店實習小雜工。寫作內容包括：瑞典童書生活大小事才寫，瑞典觀察意難平也寫，古董小器皿又寫。台灣媽媽書寫瑞典，期待將希望種子的種下，讓台灣變得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