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荒漠上的70棵棕櫚樹
摩洛哥85%土地受到乾旱威脅
隨著極端氣候發生頻仍,氣候變遷已成全球議題,2015年底,第廿一屆聯合國氣候峰會(COP 21,2015 United Nations Climate Change Conference)在巴黎進行,此茲為大事,摩洛哥國王穆罕默德六世甚至親自率團參加,下一屆(COP 22)將在摩洛哥大城Marrakech舉辦。
位於北非的摩洛哥約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國土遭受乾旱威脅,生活在撒哈拉的遊牧民族更早因乾旱而失去可牧可耕的水草地,成為貨真價實的「氣候難民」。
我的摩洛哥夫婿L為遊牧民族貝都因後裔,深知乾旱之苦,我們在撒哈拉的天堂島嶼民宿雖剛創辦,卻已試圖回應乾旱與土地沙漠化難題:自2014年春天起,我們陸續在廢耕麥田種下七十棵棕櫚樹。
沙漠中的黃金--棕櫚樹
在我們居住的綠洲聚落附近,曾有一座大湖,容許魚兒優游,野鳥野鴨嬉戲,火鶴滿天飛舞,灌溉著一年一耕的麥田,讓遊牧民族得以在綠洲自給自足。無奈長年乾旱不僅終止逐水草而居的傳統游牧生活,也讓湖泊消失,麥田因而廢耕,弱勢的遊牧民族處境自是更加艱難。也因此,在麥田種植棕櫚樹是我們民宿重點工作之一,除了綠化沙漠,更希望保有地力,讓麥田復耕,提高糧食自給率.
種植棕櫚樹苗讓我深感在沙漠做事不易,最艱難且成本最高的,並非樹苗購買與種植,卻是後續那長達半年到八個月的照顧與定期灌溉,得聘請專人駕駛耕耘機來移除雜草,確保棕櫚樹苗存活率,接著還要刨出簡單溝渠以方便灌溉.想當然,並非每個麥田擁有者都能負擔種植棕櫚樹必須付出的高昂成本。
那天耕耘機在麥田來回鋤草、整地,掀起漫天黃土,我驚訝地發現麥田土壤一旦過度乾枯,竟是化作細細黃塵,那質地與沙塵暴捲起的塵土極為接近!無怪乎當地人說,乾旱、土地沙漠化與沙塵暴發生的頻率完全成正比。
推土機在乾枯的麥田中行駛
沒有棕櫚樹就沒有水!弱勢者更加弱勢
L說,上游大壩的水即將流到麥田,一旦土壤濕潤,便可以開始播種,種植小麥了。過幾天傍晚,我與L前往麥田,發現大壩水源正擁抱著我們田裡的每一棵棕櫚樹苗,鄰人的麥田卻是乾枯且荒草漫漫!一問才知沙漠遲遲不雨,大湖並未回來,上游釋放的水量不足以灌溉每一座田,故以田裡種有棕櫚樹的人家為優先,以確保棕櫚樹不死,剛好我們田裡有著一排排天堂島嶼民宿為了綠化沙漠而種植的棕櫚樹,是而享有上游水源灌溉,連帶得以種植小麥.
望著波光瀲灩的麥田,心裡百味雜陳。構想並執行種樹計畫時,一心渴望為這塊土地做點什麼,單純想為「綠色生命在沙漠」保有一絲希望,竟意外讓我們的田獲得水的滋潤,所謂「麥田復耕」便這樣發生了。
那麼那些缺乏資金與氣力種植棕櫚樹的最弱勢者,只能任由麥田持續廢耕,長期曝曬在太陽底下,持續喪失地力,他們又該怎麼辦?我無法因獨獲水源灌溉而開心,卻因沙漠現狀而感到沉重憂心。
沙漠生態凋零,觀光客卻住游泳池飯店
麥田遠方,錯落著瑰麗壯闊大沙丘,吸引無數觀光客前來,沙丘前,依稀可見一排排民宅與旅館飯店,然而匆匆來去的觀光客不可能走進沙漠真實生活,不見沙漠中人如何在飽受乾旱荼毒的家園努力站穩腳步,畢竟觀光客是花錢來玩、來放鬆的呀,又為什麼要觸碰如此沉重的議題呢?
全球暖化之下,乾旱肆虐撒哈拉已久,人跟土地皆受苦,若觀光客意識到一丁點水便足以在沙漠幻化翠綠生機,庇蔭無數生命,仍會選擇在附設游泳池且耗費大量水資源的大飯店消費嗎?這是在撒哈拉與遊牧民族一同面對氣候變遷的我,想問這世界的事。
本文收錄於英語島English Island 2016年2月號
訂閱雜誌
加入Line好友 |
【摩洛哥.撒哈拉行腳】
法國社會科學高等研院(EHESS)文化人類學與民族學博士,曾在台灣進行實驗性埃及舞蹈教學,服務摩洛哥人權組織期間,無可救藥愛上撒哈拉,書寫沙漠並獲2014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報導文學首獎,此時定居撒哈拉,經營天堂島嶼生態旅遊民宿,並加入星球旅遊玩家俱樂部。
已出版【管他的博士學位,跳舞吧】 ﹝心靈工坊,2008 年﹞、【偏不叫她肚皮舞】(開學文化出版,2012 年)與【鷹兒要回家】﹝廣場出版,2015年﹞等書。